冬之底

打不是和平线，所以打打杀杀也很正常（。）

读档人背板失败玩脱的故事。

Ralsei不在队里。

“……ie……Susie？”

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，Susie费力地撑开眼皮，在一片混沌中，她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靛青色影子，她又缓缓眨了几次眼睛，那道人影逐渐清晰——Kris正蹲在自己面前，一向淡然的眉眼此刻也染上了担忧的神色。

脑子里还在嗡嗡响，苏西有点懵，她花了好几秒，才想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：

随着自己最后一记挥砍，斧刃挥出的碎击在空中拉出一道暗红的弧线，不是朝向拦在面前的强敌，而是瞄准它的铁锤，铁锤撞上碎击，发出山崩般的巨响。Kris默契地抓住了敌人的武器被砍偏的间隙，祂大步上前，踏在它的头上，刺下决定性的一剑，敌人应声倒地，而脚下的索道再也不堪激战的重负，轰然碎裂开来——

真见鬼，每到一个暗世界，都非得经历这样高空坠落的刺激吗。

Susie朝Kris挤出一个微笑：“……你还没死啊，运气不错……唔……嘶。”

浑身像是散架一样的疼，自己的hp被标上了醒目的黄色，这意味着自己现在一触即溃，很可能在碰到下一个敌人的瞬间，就会game over。

而物品栏内，已经没有能用于回复hp的食物了。

“抱歉，刚刚我不该在战斗中用掉最后那个——”

“——你少来，”Susie果断打断了Kris的话，她很想揪住Kris的衣领，让祂别再说下去，但是胳膊沉得抬不起来，只好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，“既然有生命危险，吃下一切能回血的东西就是了。”

Kris眨了眨眼睛，自言自语般低声道：“是我疏忽了，要是再来一次的话……”

“哪怕再来一次，我也会逼着你吃下那块饼干，当时你的hp都是个位数了！别那么婆婆妈妈的，也别对我道歉，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！”

Kris像是被这番话噎到了，祂把目光重新藏到了额发后面。

“不过要是再遇到那家伙，我会用斧子好好招呼它的。”Susie咧咧嘴，却没能笑出声。直到现在，她才有心思去留意周围的情况，自己和Kris像是身处矿道一样的地方，墙壁上有开凿的痕迹，头顶昏暗的灯光闪烁着，照亮了四周的一小片，至于没被照亮的部分则是完全的黑暗——完全陌生的地方。

Susie不喜欢这样幽暗逼仄的氛围，她有点怀念Ralsei的城堡了。

“……Kris，附近是不是还有敌人？”Susie挪动了几下身体，一股钝痛立刻涌遍了全身，只好作罢，“嘶……我得找个角落藏起来，不能让它们发现我。”

Kris压下剑柄：“我会赶走它们的。”

Susie的声音不如往常洪亮，精神也有些萎靡，她看起来很疼，除了显而易见的疼痛，Kris还敏锐地捕捉到了Susie身上那些难以察觉的思绪：

焦虑，心虚，甚至……恐惧。

Susie的情绪很不安定，暴力和刻薄几乎是她用来伪装自己的全部手段，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暴力，就像猛兽失去了尖牙利爪。现在，她瑟缩的样子让Kris想起了陷阱中的困兽。

这本是个意外，因为自己的失误，两个人在对战道中BOSS时耗去了过多的血量，也提前耗尽了食物。但这也意外地触发了前所未见的事件，Kris颇为讶异，祂还是第一次看到Susie这般反应：除去了尖利的外表，现在祂能轻易触碰到Susie的内在——柔软，而又易碎。

讶异很快就转变为了惊喜。

虽然怜惜，但Kris喜欢Susie现在的模样，祂不介意让Susie的苦痛再维持一小会。

不过是读个档就能解决的事情。

Kris感受着来自体内的搏动，在胸口偏左一点，心脏的位置，那里有一颗心形的红色灵魂。只需要走到Susie看不见的地方，对准灵魂，然后击碎它，Susie和就可以满血复活，和自己一起回到上一个存档，回到同BOSS开战前的时间点。

虽说蚀骨的疼痛不会随着灵魂碎裂的次数增多而递减，但没什么比这种方法更快捷了，久而久之，Kris甚至觉得很方便。

Kris靠在Susie身边，挨着她坐了下来。一开始Susie像是颇有微词，拧过脖子皱起眉头，但她小小的抵抗没有持续多久，最终，她还是把一部分体重靠上了Kris的身体。

“我现在像个怂货，是吧，”Susie低声说道，言语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沮丧，“抱歉，我把自己弄成这样了，还拖累了你……等我几分钟，几分钟就好。”

“Susie也不用向我道歉，我们谁也不欠谁……你养精蓄锐，我会陪你的。”Kris不动声色地说，祂感到Susie把脸颊靠在了自己头上，又调整了一下坐姿，方便她倚在自己身上。

“哈哈，谁也不欠谁……这样挺好……”Susie的声音渐渐低下去。

Kris侧目，祂看到Susie胸廓起伏的程度渐趋平缓。

她就快睡着了。Kris想，同时在心底盘算着，等Susie一睡着，就动手实施自己小小的自毁行为——

胸口偏左一点的位置，会很疼，但只会疼几秒钟。

但下一刻，Kris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握住了。

“有个账我还没和你算。”是Susie的声音，听起来像是含混不清的咕哝。

Kris心里一惊，Susie竟然会找自己算账，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事。面对前所未有的状况，Kris有些慌乱，下意识地，祂用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，并下定决心：一旦接下来的剧情脱离自己的掌控，就立刻击碎灵魂，逃回自己的存档。

“之前，我和Ralsei一起同行，抛下你一个人……”疲惫的Susie没有注意到Kris的异状，只是自顾自地说道，“我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些什么，那木偶真的疯狂又古怪，你简直被吓坏了，可当我问你能不能不要再当独行侠的时候，你又不肯正面回答我……”

Kris有些迟疑，随即确认了Susie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，也没有把自身的伤情归咎到祂身上。

“搞不清你是怎么想的，但有时候你真的……有点过于忽视自己了，战斗中玩命的样子我看了都害怕，说实话，我希望你能更珍惜自己一点……”

Susie还在自言自语，而Kris放松了按在胸口的力度。

“……执意独行的话，多留心，别丢了性命。乱来之前考虑一下，你的家人、Ralsei……还有我，大家都不希望看到你受伤。”

Kris愣住了，但Susie没给祂多少反应的时间，立刻又补上一句：

“当然啦，小队里的ADC暂时掉线了，你肯定也是慌得不行。”

“……是，现在我很害怕。”

“诶？”Susie没想到Kris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，她一时语塞，一低头，看见Kris嘴角的微笑，又立刻来了脾气，龇牙咧嘴地嚷嚷道：

“真怕的话你稍微等等我，等我再休息一会，就用治疗魔法试试，让我自己至少能站起——你干嘛站起来啊！”

Kris站起身来，掸了掸身上的灰，又抬手指向矿道深处：“我去帮你弄点食物，前面第五个拐角，矿坑的中心，有个废弃的矿车，里面有能回血的食物。”

“那太好了……”Susie顺着Kris手指的方向望去，只看到幽邃的矿道，又拧起眉头，“你怎么知道，你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来过一次吧，别想给我剧透！”

“直觉。”Kris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
Susie还是一头雾水，不过Kris就是这样，时不时展露出一些未卜先知的奇妙能力，她也只好点点头：“行吧，我也很喜欢凭着直觉做事……总之路上小心。”

“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
Kris轻车熟路地绕开沿途的怪物，把那些叫骂和喧哗甩在身后，祂在矿道中疾驰，就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。

现在不应触发任何战斗，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为Susie取回食物。

长期的读档生涯让Kris明白了一个道理：自己的生命迟早会在冒险中消逝。祂不该期待任何事情，更不该在这种胜机渺茫的局面浪费时间。

但不知怎么的，Kris和自己打了个小小的赌。

这一次的生命，能留存更久。